打开《玫瑰的故事》,我脑子里出现的第一句话是,“美是主观的,但刘亦菲美是客观的”。因为她这张脸,黄亦玫这个人见人爱的绝世大美女角色立刻合理化。这一瞬间,我仿佛明白了《以爱为营》的问题到底在哪里。
这种“合理”,真的不是对刘亦菲的偏爱使笔者失了智,而是《玫瑰的故事》实在有它的特殊性。它是属于比较罕见的那种情况:整个故事的成立,必须建立在主角人设的合理性上。
亦舒原著中,以一种阶段式的他人视角,讲述了几个男人目之所及的“玫瑰”半生的故事。在这些男人的讲述里,无论是兄长、追求者、女婿、继子,他们都对玫瑰的美感叹不已,惊为天人。书中,几乎每一个男人见到玫瑰都有种“如遭雷击”的美貌震撼,进而“心旌动荡”“一见钟情”“愿意为她付出一切”。
整本书讲述的,也是玫瑰的几段或凄美或奇情、但都很极致的爱情故事。这本书的狗血程度,满到像尔康对紫薇的爱,本来就是溢出状态,改编到电视剧中,如何让这些狗血合理化,一靠“玫瑰”扮演者的魅力。而这朵“玫瑰”,幸好是刘亦菲。
二靠什么呢?编剧的改编。《玫瑰的故事》天然改编难度不小。首先是小说的视角在几个男性间切换,用一种阶段式叙事在观察玫瑰,这个叙事方式在一部38集的长剧中必须调整;第二是小说没有一以贯之的男主,使得影视改编中感情线梳理和确定有难度;第三则是除了情感线,小说对玫瑰的生活、职业、心理等方方面面,缺乏描写,导致这些方面在影视改编中要做大量的原创工作;第四则是“公序良俗”,比如原著中追求玫瑰的周士辉已婚,还在妻子孕期追求玫瑰这个女中学生,又比如继子爱上玫瑰,这些在电视剧中必须做出修改。
该剧编剧李潇,曾写过《好先生》《大丈夫》《我爱男闺蜜》《骄阳伴我》等作品,擅长都市情感题材,台词利落犀利,笔下女性人物常有打破常规的个性之处。比如《骄阳伴我》里白百何饰演的女导演,做事干练,做人爽直,绝不拖泥带水。李潇本人屡次参加公开活动时,发言也是十分忠于自我,直来直往的。她来改编《玫瑰的故事》,在笔者看来很合适。
果然,看了前六集,李潇确实是技术老到的编剧,她用一种很安全的方式改写了周士辉段落(并保留了狗血淋头的观感),并借此迅速建立起了玫瑰的人设和她身边的人际关系。在庄国栋段落里,她也补全了原著中缺失的二人建立情感的过程。还原创了玫瑰的职场线,成功地将原著中玫瑰的嫂子放进了这条故事线中。
最重要的是,经她一改,狗血是狗血,但《玫瑰的故事》最起码像个当代中国内地故事了。玫瑰,不是豪门千金,而是知识分子中产家庭女孩;玫瑰的哥哥,不是眼高于顶的精英商人,而是朴实善良的正常男人,相亲屡战屡败;从目前的简介看来,原著玫瑰嫁入豪门,成了富老头续弦的情节应该也不复存在,增加的事业线,也能看到除了感情之外,玫瑰有她的工作能力和事业野心。
讲真,即使剧版谈不上观念前卫,也改编得比原著领先好几个身位了。你说这是爽文“玛丽苏”?这起码是当代“玛丽苏”,而非四十年前的“玛丽苏”。
《玫瑰的故事》剧照
在笔者看来,原著小说有两个最严重的问题,一,女主玫瑰被描写成了一个“美”的符号,而非有血有肉的真人;二,这部出版于1981年,以那个时代香港精英阶层为主要叙事人物的小说,明显在价值取向、故事背景等方面与当下中国现实社会有着严重割裂感。说句不客气的话,这部小说所传递出的情感观和价值观,是能把当代都市女性呕出几口血的。比如“大学文凭实在只是美丽的装饰品,毫无实际用途,我只希望快快寻张饭票,嫁掉算数。”“女人的温柔艺术在今时今日早已失传,略微迁就,咱们做男人已应感激上帝。”都是书中原话。
书中最有意思的人物,是玫瑰的第一任丈夫方协文,是玫瑰的大学同学,一个老实平凡的美籍华人,在玫瑰和她的香港精英家庭和朋友们看来,“不修边幅,笨,迟钝”,是个“绝望的人物”,这样的普通人,自然在他们眼中是配不上玫瑰的,而玫瑰自己也承认,与方的结合,是她第一次恋爱失败后的心灰意冷之选。
而玫瑰的第二任丈夫是亿万富翁罗爵士,比玫瑰年长许多,但在这群人的眼中,二人是极其般配且是真爱的。玫瑰继子的原话是:“黄玫瑰,她嫁我父亲,可不是因为他是亿万富翁,他有爵士衔头,她是个完全不计较的女人,只是爱他,所以当日就嫁他了。而父亲,父亲值得女人仰慕倾心的质素实在太多。”
看笑了,这赤裸裸对中下层阶级普通人的蔑视和讥讽。同时,这种“爱无关物质和阶级”的表述,又是赤裸裸的矛盾和无稽。我来梳理一下其中的逻辑谬误:方协文配不上玫瑰,因为他“不修边幅、笨拙迟钝”,比不上玫瑰身边社交圈子的人“玲珑剔透”。而他们的优雅玲珑和方的笨拙朴素,难道不是阶级差异带来的物质生活和眼界见识的差异?既然方协文配不上玫瑰,本质上是阶级问题,怎么到了受益于养尊处优带来的个人魅力的罗爵士这里,“爱就和物质和阶级无关”了?此处,应有罗爵士用顾里的声线朗读名台词:“如果我罗德庆今天是个领救助金的学生你黄玫瑰还会爱我吗?”
这两年,常常看到一些短视频营销号在传达一种观点:“亦舒在几十年前写出了内地至今缺少的真独立女性”,恕我直言,这个观点实在难以苟同。当然,我们不能抛开历史和地域特点,看作者和作品。亦舒生于上世纪40年代,成长于香港,其作品中的价值取向,既有香港经济大发展时代的都市女性觉醒印记,又有当时香港这个“半殖民地半封建”社会的传统女性烙印。她所描写的玫瑰,美丽善良,有极高的艺术天赋,优异的成绩,但终其一生,是在男人堆里打转,十几二十岁时尚有个性和独立精神,到了三四十岁,却退行成了金丝雀一般依附他人的娇弱豪门太太。个人的选择,没什么好谴责的,但将这种美称颂成传奇,那也只能是属于上个世纪香港半山豪宅里的传奇,一股子遮掩不住的在金玉锦绣堆里腐朽的味道。难道还要把这些作品,贴上“内地少有的独立女性”之类的标签?1990年代,内地经济水平不如香港,那时的香港及其文化,是带着光环的,那时的亦舒作品,对内地年轻女性来说,是有“开眼”和“造梦”的阅读快感的。但现在,已经是2024年了,求求营销号看看日历再博流量,你好歹博得与时俱进点。
所以,在笔者看来,《玫瑰的故事》目前看来,是一次成功的改编。电视剧的改编起码从根子上,改变了原著的“封建味儿”,比如,庄国栋这个人物改编成了很典型的冷漠自私的都市精英男性,和玫瑰因为道不同而分开,而非原著中囿于孝道和传统放弃真爱的悲剧男人。
剧版修改,也在试图让玫瑰成为一个正常的当代女性,在经历比较当代的女性困境,“历劫”之后,应该也会走上一条自我实现和成就的道路。更重要的一点是,如果说在原著中,玫瑰是在爱情中寻找自我,那么现在在电视剧中,起码能看到,玫瑰明确的当代女性的爱情观点,“爱就在一起,不爱就离开”,没什么“从一而终”“双洁”之类的牌坊束缚,更不需要什么“追妻火葬场”来完成大团圆叙事,无论是走入一段关系还是离开一段关系,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和承担后果,更不会被男性定义价值。而且,电视剧明确的将男主定为玫瑰的哥哥——这个亲情上永远支持她,不会用“男凝”的眼光称赞她的美、意图占有她的男人,算是国剧罕见。
也许在一定程度上,这可以从人物关系上确立玫瑰故事的基调:她这一生会吃爱情的苦,但爱情不会成为她人生唯一的注脚,她的美貌更不是她唯一值得骄傲的美,她会在家庭的支持和自己的努力下,最终实现一种她渴望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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